2010年8月4日 星期三

愛情可以這樣

愛情可以這樣

十六歲嫁給比她大三歲的蘇東坡,過了十年,王弗病死。早卒的蘇夫人,走得值得。蘇東坡四十歲那一年,正月廿日那一夜,他記了一個夢。

<江城子>是一千年前是那個癡情的蘇姓男人的悼亡夢。十年生死兩茫茫,他還惦記著王妻,這個男人,難得。<不思量,自難忘>,話說得真摯而痛切。<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>,能這樣癡戀的男人,是真男人。最教人痛徹心扉的無奈,是<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鬢如霜>。人生如果不得不走,這樣先走一步,是個很像樣的亡妻。夫妻互相守喪一年,看起來很淡。能打從心裡留個位置給他的女人,這才能數得上有愛人能力的男人,才算濃情。<料得年年腸斷處,明月夜,短松崗>,這種心情只有人瑞詩人鍾鼎文有資格大聲說話,能拍胸脯嚷嚷:「這種深情我懂!」

當年,他捧著七十年老妻的骨灰一罐,渡海回安徽舒城老家,行囊羞澀,行色悲愴,八千里護喪的老淚千行。「送君回家,逕行入土,新塚竟成新房」,睡在祖墳的那一夜,「容我貼君耳畔,形同枕畔,為君細說」,這種情景,蘇東坡也會激情地拍手,擊掌叫好。

蘇東坡跟鍾老先生,喪偶之後,自然也是年年斷腸處。有生之年與百年之後,能得舊盟重溫,復知守誓不逾,誰都想成為這樣的女人。入了土的,還可以幻想等伊同塋共穴的夢,一如入世的共枕同衾;悲吟葬歌的,仍能寂寞地以筆墨養情,以詩文養命,為人間一過客,哀哀此生。任何一個女人,都可以要求遇到這樣的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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